初秋，乌镇，又一次进入戏剧时间。
第12届乌镇戏剧节于10月16日至26日举行，开幕大戏是来自德国汉堡德意志剧院的《人类之城马拉松剧》。全剧分为5部共9小时，在三天内演完。即便在德国，《人类之城》这部剧也没有走出过汉堡演出。为了这部剧能顺利来到乌镇，戏剧节组委会多次远赴德国盛情邀请，最终促成了此次乌镇之行。《人类之城》此次在乌镇共演出两轮，给中国观众留下了无比震撼的观剧体验。
在乌镇看戏，看在别处看不到的戏，这或许正是乌镇戏剧节最大的意义之一。
在当代重新解读古希腊神话
《人类之城马拉松剧》由德国当代戏剧大师卡琳·拜尔导演，德国当代最著名的剧作家之一罗兰·施梅芬尼担任编剧，汉堡德意志剧院制作。该剧2023年在德国世界首演后斩获诸多奖项，并在欧洲引发轰动，2024年被德国权威戏剧杂志《今日戏剧》评为“年度最佳制作”“年度戏剧构作”“年度剧本”，汉堡德意志剧院凭借该剧被评为“年度剧院”。
《人类之城》的故事从“欧罗巴”开始：她是腓尼基的公主，被化身为公牛的宙斯劫走。欧罗巴的兄弟卡德摩斯寻找她多年未果，直到神谕告知他应放弃寻找，转而追逐一头母牛，直至其力竭倒地。他要在母牛倒下的地方建立一座城市，那里有一眼被巨龙看守的泉水。卡德摩斯遂屠龙，并将龙齿播撒于田野。龙齿瞬间化作一支军队，这些战士自相残杀，最终仅余五人。卡德摩斯便与此五人共同缔造了忒拜城。
序幕就从这里展开。《人类之城》共分为5部，分别是《人类之城马拉松剧1：序幕/狄奥尼索斯》《人类之城马拉松剧2：拉伊俄斯》《人类之城马拉松剧3：俄狄浦斯》《人类之城马拉松剧4：伊俄卡斯忒》《人类之城马拉松剧5：安提戈涅》。
从忒拜城的建立，到俄狄浦斯的女儿安提戈涅毅然赴死，这部以古希腊神话为核心并做出当代改编的马拉松长剧，在内容叙事、表演形式、舞台装置和观演时间上都达到了某种极致。
导演卡琳·拜尔说，“为什么叫《人类之城》，实际上我想反映的整个主题是：人类如何在受到文明启蒙之后，脱离原始动物性的一些本能，去创造美好的东西。但在这个过程中，五部曲的每一部都有自己的主题和聚焦，以忒拜城这个城市的兴衰来贯穿。”
在卡琳·拜尔看来，古希腊神话是一座蕴藏丰富的宝库，让我们得以深入反思文明进程史以及困扰无数时代的难题，“尤其在我们当下这种转型时期，重新审视这些奠基性叙事显得尤为重要。”
时间回到5年前，当时的世界因疫情而停滞，“我们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所处的社会，和我们已经习惯的文化空间。”卡琳·拜尔说，无论是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还是欧里庇得斯，他们的作品都诞生在一个和我们当下极为相似的时代——“在社会、政治、文化层面都处于剧烈的转型之中”，古希腊神话无法被彻底解读，但值得我们去探究。
“世界上总有那么些不理智的，或者说无法用理智、办法解释的原因，从秩序中撕裂出去。在五部曲尤其是第二部中，就呈现了忒拜城如何在撕扯的过程中，从兴衰到走向没落。当我把整个宏大的计划做好之后，开始逐渐排每一部戏，再找到每一部的主题和聚焦点逐渐深挖。”卡琳·拜尔说，“或许通过重新讲述古希腊神话故事，我们能够叩问自身，是否忽略了什么？是否在某个节点走错了路？为何我们此刻正陷于如此多的危机之中？”
跨越半个地球，中德合作将不可能变成可能
《人类之城》在乌镇两轮演出结束后，不少观众给出了极高的评价，并在社交平台上发表解读。尤其是第二部《拉伊俄斯》，演员莉娜·贝克曼一人饰演所有角色，无与伦比的表演震撼了所有人，甚至让演员陈明昊直言“绝望”，“我怎么也不可能做到她那样演戏”。
在这场演出中，莉娜·贝克曼不仅饰演了所有人物角色，还扮演了神、先知，甚至各种各样的动物。从肢体语言，到神态，甚至到声线，都做到了丝滑切换，无缝衔接，精准演绎。她甚至被网友形容为“人类表演的天花板”。
除了莉娜·贝克曼，整部剧的其他演员也都以精湛的演绎和强烈的爆发力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实际上大家在乌镇的舞台上看到的演出，是由中国演员和德国演员共同完成的，可以说这是一次联合创作。能够在短期内完成这个项目非常难得，对我来说是一次非常特别的体验，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导演卡琳·拜尔说。
乌镇戏剧节发起人、总监制黄磊说，“《人类之城》的阵容非常宏大，在这之前从未走出欧洲，甚至没有离开过汉堡。戏里总共有90余名演员，还有歌队和鼓队。今年5月，我们委派了两位懂音乐和戏剧的年轻导演前往德国，与剧团一起排练演出。学成之后，回来招募了75名中国演员，共同承担一部分歌队和鼓队的演出。甚至剧中的小演员，也是我们在中国招募的。”
今年7月，装满舞台部件和道具的集装箱就通过海运从德国发往中国。70多位专业人员，90余名演员，带着400多件舞台道具装置，从汉堡到乌镇，跨越半个地球，只为赴这一场戏剧节之约。卡琳·拜尔坦言：“我们从未一起进行过如此庞大又激动人心的旅行。”
连续三天看完5场演出的观众，不仅会被演员所震撼，也很难忘记那充满独特美学风格的舞台。极简但又充满象征意义的装置，强烈的黑、白、红的视觉冲击，以及无比浓烈的情感碰撞，这一切，将整部剧上升到了本届乌镇戏剧节的绝对高光。
从序幕到尾声，《人类之城》由始至终都是悲剧，而最关键的核心是“认识你自己”。人类是否都有注定的命运？人是否能违背命运？城邦是如何建立？如何理解文明的起源？如何理解关于历史的叙事？……种种问题，都留给了观众。
黄磊说，《人类之城》可以说是当代戏剧的里程碑，“源自古希腊神话但融入了大量当代社会议题，这个在冲突中寻找和平的故事，对身处现代社会的人们具有突出意义。”而卡琳·拜尔则说，希望观众能在这部剧中看到现实的镜像。
文字丨记者 何晶
图片丨主办方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