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时代，不同的《东爱》

文/羊城晚报记者  胡广欣

　　新版《东京爱情故事》（以下简称《东爱》）将在本周迎来大结局。虽然前期不被看好，但这部由富士电视台和亚马逊共同开发的网剧却取得了喜人的成绩。

　　该剧位居其播出平台FOD的日本国内电视剧播放量首位，口碑甚至与旧版平分秋色。上周有日本媒体发起网络投票，调查观众对新版《东爱》的满意度：参与投票的355人里，有42%的人认为“新版和1991年版各有千秋”， 7%的人认为“新版比旧版好”。

　　1991年，由铃木保奈美和织田裕二等主演的《东爱》风靡亚洲，成为一代人的“爱情启蒙”。29年后的新版《东爱》，虽然同样围绕赤名莉香、永尾完治、三上健一和关口里美四位主人公展开，但对时代背景和人物性格都做了大量改编：这部剧变得没那么“纯爱”了，却更成功地抓住了当代人在自我与爱情之间的挣扎。

　　不同的莉香

　　1991年的莉香,你的眼中只能有我

　　2020年的莉香,爱情不能绑住翅膀

石桥静河饰演的新版莉香

铃木保奈美饰演的旧版莉香

　　无论是新版还是旧版，赤名莉香都是这个故事的灵魂人物。1991年，铃木保奈美饰演的莉香是一个方方面面都非常理想化的女性角色，她热烈而专情、甜美而直接，扮相也代表了当年的主流审美：长头发、瓜子脸，加上元气满满的笑容。新版的莉香看起来则没那么讨喜。石桥静河扮演的莉香以更接近漫画原作的短发造型登场，性格也更自我、更奔放。

　　对于莉香和完治初次相遇的场景，旧版是这样的：刚到东京的完治显得有点手足无措，莉香仿佛一个暖心小天使：“你要把每天的回忆都变成闪闪发亮的胸章，骄傲地戴在胸前。”而新版中，刚入职的完治向前辈莉香问好，莉香直勾勾地看着这名青涩淳朴的新人，仿佛看到猎物一样：“有人说过你很像白米饭吗？”

　　旧版强调的是莉香在爱情中的纯粹：她爱上完治之后便主动表白，两人在一起后,她也毫不避嫌地在公司公开认爱。不过，这份爱也是有压迫感的。莉香要求完治全身心都属于她：“你要24小时都爱着我，不管是工作还是和朋友玩在一起。用你的真心说爱我。你要好好抓住我，你的眼中只能有我。不然，我会跑掉的！”

　　相比之下，新版莉香则鲜明地反映出21世纪女性的独立和自我。当完治对莉香说“答应我哪里都别去”时，她的回应却是“我不喜欢和人约定”。莉香仿佛一匹脱缰的野马，没有什么人和事能够拴住她。她甚至认为：“不和我在一起的时间，是对方的私人物品啊。所以，极端来说，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甚至连喜欢上别人都是他的自由。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他愿意全身心爱我，这就足够了。”

　　无论新版还是旧版，唯一不变的是，莉香始终是超前于时代的存在。1991年的莉香大声告诉世界：女性也可以主动追求爱；2020年的莉香则大声宣告：女性也有追求自由生活的权利，爱情不能绑住任何人的翅膀。

　　不同的时代　　

　　1991年的电话,通讯不便造成误会

　　2020年的手机,网络并非恋爱灵药

2020年版

1991年版

　　《东京爱情故事》漫画原著作者柴门文曾谈到对新版《东爱》的期待：“原作中没有的智能手机和社交网络当然也会登场，东京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一版电视剧到底会怎样呢？”新版《东爱》里，智能手机和社交网络也成为“隐形的主角”。

　　旧版《东爱》中，因为通讯不及时而造成的误会，成为推进剧情的一大要素：莉香没有看到完治给她留下的纸条，误会完治故意放她鸽子；莉香在完治家中的电话答录机听到里美的留言，以为完治背着她又去跟里美见面……而有了智能手机和社交网络之后，恋人之间的误会就会减少吗？

　　在新版《东爱》中，社交网络的确让以往难以想象的即时通讯成为可能：当莉香在国外旅行的时候，身处东京的完治也可以在通讯软件中向她表白“想见你”；莉香在纽约工作的半年间，两人始终保持每天打电话、通视频……不过，社交网络非但不是恋爱的灵药，甚至可能制造更多新问题。当莉香和完治闹别扭的时候，完治发给莉香的信息全部显示“已读不回”；依靠网络维系的远距离恋爱，时间一长也变得无聊，正如三上对完治所说：“你虽然每天跟她聊天，但还记得她皮肤的触感、洗发水的香味吗？”

　　三上与里美的恋情更体现出社交网络时代的特性。跟花花公子三上谈恋爱，智能手机反而成为折磨里美的“刑具”： 在不能见面的日子里，里美向三上发了多条信息分享自己的日常生活，三上甚至懒得点开看；某一天里美无意中看到三上手机的聊天记录，才知道三上那天约了别的女性吃饭，她陷入了一个自虐的怪圈，不断在社交网络上搜索蛛丝马迹，试图找到那名“第三者”的种种信息……现代人的恋爱，成为信息的奴隶。

　　不同的分手　　

　　1991年的结局,错过只是无可奈何

　　2020年的结局,分手似乎不可避免

2020年版

1991年版

　　旧版《东爱》中，摇摆不定的完治一直是众矢之的，连扮演者织田裕二也吐槽他“真是个不干脆的男人”。完治最终没有勇气与莉香走下去，而是选择了温顺的里美，这个结局让不少莉香的粉丝始终意难平。

　　莉香与完治一个是东京女郎、一个是乡下小伙，性格和眼界都不同，也不难理解为什么完治最后选择了“同类”的里美。不过，由于旧版以纯爱作基调，淡化了两人成长背景所带来的差异，新版则强调了两人在阅历和观念上的鸿沟。

　　新版第六集里，莉香带着完治来到她朋友策划的一个国际艺术展，她游刃有余地用英语跟专业人士交流着对艺术品的看法，完治却完全插不上话。如果说这只是能力上的差异，那么第五集中两人关于“未知”的对话，则明显看出两人观念上的南辕北辙。完治对莉香说：“我从小生活在乡下，东京对我来说有很多未知。人对未知的事情总会有些害怕吧。”莉香却说：“我面对未知，会很兴奋。”

　　石桥静河与伊藤健太郎的组合更还原了漫画原作中莉香与完治的“姐弟恋”关系。伊藤健太郎版的完治青涩而略显笨拙，在莉香面前仿佛一个等待成长的“小奶狗”。这个完治能够成长为适合莉香的男人吗？新版的第九集直接判了完治“死刑”：在莉香去纽约工作的半年里，完治逐渐适应了东京的生活，再也不复当年的青涩淳朴模样。只是，“长大后”的完治并没有更接近莉香的精神世界，反而开始觉得莉香浓烈的爱是一种负累。完治对里美剖白：“对刚从乡下来的我来说，莉香很刺激、每天的表情都在转变，她就像东京。我得到了像东京一样的莉香，仿佛也获得了东京。”当他已经习惯了东京的生活之后，却“满脑子都想要逃离莉香”。

　　不同的疑问　　

　　1991年的纯情,完治为何不选莉香？

　　2020年的现实,莉香是否爱过完治？

2020年版

1991年版

　　旧版的观众，或多或少都纠结过“完治到底有没有爱过莉香”。旧版中的莉香是一个完美的女神形象，完治却始终在莉香和里美之间摇摆不定，最终更是懦弱地从莉香身边逃走。但对新版的观众而言，他们的疑问则是：“莉香有没有爱过完治？”

　　如果说旧版的莉香追求的是纯粹的爱情，新版莉香想要的则是生活中的兴奋感。她形容完治像“白米饭”，不会喧宾夺主、非常百搭。对于她这样一个在东京土生土长的女孩而言，完治的淳朴和单纯就是让她兴奋的东西。只是，无论是换一份在纽约的工作、还是跟完治谈一场“世界第一的恋爱”，莉香享受的都只是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比起1991年版莉香对爱情的勇往直前，新版莉香看似强悍洒脱，但内心仍然有个填不满的空洞。当完治由衷地夸赞莉香与众不同时，莉香却瞬间失落起来：“大家都这么说，说完就离开我。一开始大家都说莉香很有趣，然后就说我们不是同一种人，所以分开。没有人愿意看我的真面目，所以我很孤独。”莉香时刻都在奔跑，完治却追求安定。热恋的时候，莉香享受完治给他带来的新鲜感，完治也不断说服自己配合莉香，但他们从来没有真正走进对方的世界。

　　有人说，旧版《东爱》那种纯爱故事已经过时，旧版《东爱》的编剧坂元裕二多年之后写出了《最完美的离婚》《四重奏》，那是更复杂、更细腻的爱情形态。21世纪已经迈入第二个十年，在这样一个更强调自我价值的时代，人们必然会在爱情与自我之间不断挣扎。从这个角度来讲，新版《东爱》的改编无疑是成功的。